当“做游戏”成为一场生存游戏：独立游戏开发者的挑战关卡

近些年，自主开发的游戏领域不断拓展。这类游戏凭借独特的构思持续拓展游戏设计的边界，给玩家带来个性化的互动感受，也为游戏行业的多样化进步提供了必要的动力。

小作品制作成本低廉，技术方法简便，这是独立游戏（Indie Game）的显著特征。所谓“独立”，一方面体现为经济上的自主，即不借助商业资本获得资金支持，创作者能够享有较大的艺术自主权；另一方面表现为艺术上的独特性，独立游戏凭借别具一格的艺术表现手法，新颖的游戏机制以及浓郁的创作者个人印记而备受关注。

中国独立游戏发展起步较晚，不过近些年在数量和销量方面也获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依据张恩齐、叶梓涛撰写的《2023年中国独立游戏发展现状与趋势报告》，2023年，在Steam平台上发布的国产新游大约有1100款，同比增加了近60%。其中，有3款游戏销量超过百万：《猛兽派对》（195 万份）、《完蛋！》众多读者喜爱我的作品，其中《美女如云》销量达190万册，而《火山之女》也有100万册的销量。

《猛兽派对》

可是，能够获得巨大经济效益的自制游戏数量非常有限，多数这类游戏难以盈利。根据Gamalytic发布的《2023Steam游戏市场报告》的数据，最近三年推出的游戏中，高达76.5%的产品营收不超过500美元，即便扣除Steam平台的分成和各项税费，实际到手的收益往往不足300美元。

目前独立游戏能够获得收益的可能性非常渺茫。中国独立游戏正遭遇哪些困境？创作者们应当怎样应对？又该如何寻求突破？

2024年11月到2025年1月期间，研究员在线上独立游戏社区进行了参与式观察活动，并且访问了六位独立游戏制作人，从而明确了国内独立游戏制作人遭遇的困境以及他们采取的解决方法。

生存游戏：国内独立游戏开发者面对的挑战关卡

若将独立游戏的创作过程看作一种游戏，那么资金匮乏便使它变成了一场求生的较量。国内创作者在独立游戏开发中面临的首要难题，就是怎样维持基本生活。

资金短缺的问题同独立游戏制作的独特性联系紧密。首先，独立游戏不倚重商业投资，因此制作者难以从外部筹集资金。其次，独立游戏的收益周期相对漫长，不同类型和规模的独立游戏，从创意到完成开发，耗时六个月到数年不等。在这段时间里，该独立游戏自身也无法为制作者创造收入。第三点在于独立游戏开发包含多种工作内容，例如构思设计、编码实现、视觉艺术、文字撰写等等，而独立游戏制作小组的成员数量非常少，偶尔甚至由单一个人承担全部工作。根据国内独立游戏开发者社区indienova的内部资料统计，在该平台注册并录入信息的创作集体里，大约有一半的集体仅由一名成员构成。工作人员凭借微薄的资源承担繁重的、多样的任务，所以创作者常常倾注心血打造个人作品，却难以借助其他途径赚取额外报酬。

资金匮乏既迫使独立游戏开发者如同在绝境中求存，又制约了游戏开发所需资源的规模，导致制作与宣传推广均须在极其有限的财力条件下进行。有开发者形容这种处境，比喻为"身负重枷起舞"。

独立游戏制作过程中，构成一个稳固的少数人组合也是第二个难关，这个关卡和游戏里的“伙伴集结”阶段很相似。

独立游戏制作小组通常由对独立游戏抱有热忱的成员自发联合而成，他们更倾向于称其为“集结”而非“雇佣”，这种团队构建模式摆脱了商业因素的束缚，展现出极高的机动性和适应性。不过这也引发了一些弊端，首先，难以确保新加入成员的业务水平和工作成效，其次，不易找到想法一致的同伴，对此，开发者阿正表示“难寻知音”，再者，合作关系中的弹性也导致了不稳固，因为缺乏固定的薪酬制度和法律约束，一旦团队内部产生分歧和冲突，便很容易面临解散，独立游戏制作也随之中断。

独立游戏制作者在宣传推广方面也面临很大挑战，就像历经艰难险阻后遭遇的最终强敌。

独立游戏，制作完成只是第一步，能否被大众认知、参与，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知名从业者罗尼对此观点明确。他认为，对于独立游戏而言，有效的传播推广至关重要。

宣传与发行是宣发两大组成部分。就宣传方面而言，独立游戏受限于预算规模，无法实施大规模的宣传活动。可选的宣传渠道非常有限，在当前平台的流量分发模式下，也难以通过付费推广来与商业游戏展开竞争。此外，国内许多独立游戏制作人原本是程序员或美术人员转行，他们对宣传工作的必要性、传播途径以及方法都不甚明了，只顾着专心制作游戏，因此宣传成效不彰。

在发行层面爱游体育app下载官网，按照国内现行法规政策，任何网络游戏都必须拿到出版许可（即“网络游戏出版物号”），才能面向公众开展运营。2024年期间，国内游戏出版许可的总体数量有所增加，发放节奏趋于平稳，审核效率得到提升。对于独立游戏制作者来说，版号审核所需时间通常在四到八个月之间，而且结果难以预料，这无疑延长了游戏制作的时长并提升了潜在风险，此外，获取游戏版号所需的整体开销，涵盖官方管理费、中介服务费以及公司自身筹备和经营开支，金额从数万元到十几万元不等，也加大了独立游戏制作的财务负担。

策略游戏：国内独立游戏开发者应对现实挑战的策略

在国内制作独立游戏，需要应对资金、团队、宣传等多重困难，这实质上是一场艰难的求存过程，但从业者将其演变为一种谋略活动。他们借助精巧手段管理独立游戏，力求用最少的投入获得最显著的成果，达成以弱胜强的目标。

遇到财力匮乏的难题，创业者的管理方法能够归纳为“增加收入爱游戏app入口官网首页，削减开支”。

一方面要拓展收入来源，比如承接外部项目、发起公众募资以及寻求资本支持，以此提升用于独立游戏的资金规模；另一方面需控制支出，首先对开销进行宏观规划，同时每项支出都要仔细核算，开发者方方和鲁鲁觉得制作独立游戏“像是在用计算器”；其次要选择美术要求不高的游戏类型，例如采用像素或复古等风格来减少艺术制作费用；再次要充分利用网络资源，广泛搜集并比较不同素材的性价比；最后要尽量压缩开发者本人的日常开销。

面对组建团队的挑战，独立游戏开发者有两种主要策略。

部分游戏制作者选择将独立游戏的开发过程视为个人项目，完全独立承担所有任务，扮演起全能的角色。另一些游戏制作者则借助在独立游戏领域长期建立的人脉关系，将朋友转变为共同工作的伙伴。

某些开发者即便采用前述两种方法，依然会面临无法独立完成的任务，他们往往选择将部分工作委托给外部团队，例如把视觉设计环节交给外包公司；又或者借助成本效益更优的网络资源，比如从素材库中获取无偿的音乐文件；还有时会运用人工智能技术，不过当前在游戏制作领域，关于人工智能的应用仍存在不少分歧。

遇到发行难题时，国内多数独立游戏制作者采取迂回策略，以海外游戏分发渠道Steam为核心，把游戏拿到Steam上发售。Steam是独立游戏发行的关键渠道，根据GAM3S.GG的数据，2023年独立游戏带来的收入占Steam总收入的31%，比2018年的25%有所增长。

国内自研游戏的推广主要借助各种网络平台。制作者既需要适应不同种类的平台，利用它们的独特作用，以便全面且最大程度地提高独立游戏的关注度，又必须清楚各种平台在宣传成效、用户引流方式上的不同，然后把推广资源集中到更高效的平台上。

开发者鲁鲁分析了小红书、哔哩哔哩等社交平台和Steam的宣传成效，觉得Steam的宣传效果更佳，理由有二，首先，Steam作为数字游戏分发渠道，能直接触达独立游戏的用户群体，而在小红书、哔哩哔哩等社交平台进行宣传，转化率难以掌控；其次爱游戏ayx官网登录入口，Steam的算法机制更为公正高效，Steam会对一款游戏自身的品质和宣发活动进行综合评定，品质和宣发活动均达标线的独立游戏会进入算法推荐的良性循环。线下举办的游戏展览也为独立游戏创造了宣传途径，开发者能够申请获得展位，借此向参与者介绍他们所制作的独立游戏。

多方协助的养成游戏：中国独立游戏的未来

对于国内独立游戏制作人而言，运用各种方法克服重重困难，成功开发出一款独立游戏，就算在这场生存竞争中获得了胜利的认可。

独立游戏的创作并非简单的求存活动。作品完成并非其发展终点，体验过后仍需审视本土独立游戏存在的缺陷，以便不断优化本土独立游戏的品质。比如，当前本土独立游戏普遍面临制作不够精良的困境，同时在自我展现、创新构思方面也存在明显短板。从这个角度讲，本土独立游戏的创作更像是一项培育工程，需要不断进步、完善。

独立游戏的创作并非仅限于创作者团队内部的谋略活动，本土独立游戏水准的提高需要众多方面的共同支持。

在政策扶持层面，定向的公共财政援助能够减轻个人游戏制作者的生存困境，亦可增强其抵御风险的水平。2024年，广东、上海、北京、四川等地区陆续推出针对中小型游戏公司的支持措施和专项资金，不过这些政策主要针对拥有版号且已正式上线运营的游戏产品，然而国内独立游戏在获取版号方面存在较大困难，因此多数没有版号，无法满足申请资格，此外，国内独立游戏面临的主要生存挑战集中在开发环节，游戏制作完成并正式运营后的资金扶持难以减轻开发阶段的生存压力。

其次，关于人才培育，高校健全游戏规划学科构造，有利于培养自主游戏研制力量，也为研制者集体的组建奠定基础。现阶段国内游戏规划有关学科整体数量不多，并且教学水准高低不一，独立游戏研制者大多借助网络学习研制本领、结识同好。学校可以增设游戏开发学科，自力更生的游戏制作者在校期间，能够处在开销不大的条件下尝试、修正，较早地与其他制作者组建集体，增强协作能力；学校开设专门的游戏开发课程，也能增强游戏制作者的创作理论水平。

第三，版号申请环节，政策公开化程度提升，审批流程适度简化，将有助于独立游戏产品顺利上架，并扩大其受众范围。目前国内版号供给数量有限，审批周期漫长，且结果难以预料，这些因素共同阻碍了独立游戏在国内市场的推广。未来能够简化版号申请的步骤，使其更加公开透明，同时可以适度减少申请的难度，或者增加版号的总数，或者压缩审核的时间，以便个人开发者更容易获得版号，让版号申请、游戏审核、产品上市的过程更加规范。

第四，在公众视野层面，新闻媒体和电子游戏渠道加大针对原创游戏的重视程度，能够有效改善原创游戏在宣传推广方面的短板状况。现阶段国内民众对于原创游戏的认知程度不高，相关游戏的展览活动以及宣传信息大多局限于行业内部。新闻媒体可以周期性设置原创游戏深度报道板块，展示杰出的原创游戏产品以及制作团队，促使原创游戏逐步从专业圈子扩展至更广泛的受众群体。游戏平台能够开设专门区域展示独立游戏，着重宣传杰出的独立游戏作品，以此扩大这类游戏的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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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 欧阳启翾 澎湃研究所研究员 戴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