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欲罢不能的社交媒体，正在迎来它的末日？

不断向后滑动，挑选那些冠以“独创声响”标识的旧版 TikTok 视频，然后将其搬运到Facebook和Instagram的短视频平台；由机器智能组合的足球精彩瞬间里，运动员的身体动作宛若提线木偶般变形。再次刷新页面，那位曾为你寿司图片点过赞的女士，仿佛已经仿制出了五个孪生个体。

现存的、纯粹的、人类原创的作品，正逐渐受到算法主导的体系排挤。它们得到的关注度，远远不如那些专门为博取点击而制作的材料和机器生成的低劣产物。

我们所熟知的社交媒体，正迎来它的末日。

被淹没的真实

社交网络一度以对“真实感”的理想化构想为基础。初始的平台将自身视为真实沟通的桥梁：在那里，可以遇见期望看到的事物，诸如亲友的婚礼，还有表弟家的那只狗。

网络流行文化，虽然看似刻意做作，依然暗示着幕后确有鲜活个体存在。但注意力市场，加上新近由人工智能驱动的深度注意力市场，已经瓦解了维持这种错觉的社会基础。

信息流给人的观感不再像是人群密集，更像内容堆积。如今，它同“人”的联系爱游戏app官方网站登录入口，远不如同“消费者”和“消费”的关联紧密。

近些年，诸如Facebook之类的社交网络，每日促成数以亿计的互动行为，已经逐渐演变为网络空间中最为庞大的AI虚假信息集散地。科学表明了人们能够直接观察到的情形：大量由机器生成的帖子现在正充斥着公共讨论区，这些帖子借助带有引导性点击的标题、内容组织混乱的列表式文字，以及借助Midjourney等人工智能软件组合的模糊个人照片，到处宣传虚假信息，试图获取关注度。

这些内容都是为了吸引交流而制作的、毫无价值的填充物。正如阿尔瓦·马达维在《卫报》中揭示的，Facebook上到处都是质量低下的机器学习产物；部分内容甚至借助了系统推荐，例如那个“虾耶稣”。

人类创作与机器生成的内容区分越来越难看，平台方面既没有能力，也不想去管理。今年先前，Reddit的负责人史蒂夫·霍夫曼（Steve Huffman）说过要“守护Reddit的纯粹性”，这表明水已经漫过了所有防线。

那个平台到处都是机器声音播报的假消息和编造出来的过往事件。有些制作者会加上说明，指出内容并非真实发生，不过大部分制作者并不会费心添加，而且许多观众好像也不在乎。

弊端不只在于不实信息的泛滥，还在于背景的瓦解，并且大众普遍认同“只要我们对视觉刺激和听觉刺激的欲望得到满足，事实便不再关键”这一看法。

当下的社交平台信息大多缺乏根基，与历史积淀、人际互动或集体讨论脱节。它们以现成模式呈现，只为吸引注意而精心打造，因此催生了所谓“意义沼泽”——那些貌似文字，实则空洞无物的留言。

我们正在被这片虚无所淹没。

“美女机器人经济”

如果将无用讯息（不论源自何处或是否由机器制造）视为当代发展中的背景杂音，那么这类信息的核心特征表现为一种自动化形式：即经过精心设计的、与情欲相关的虚拟人类形象。

她到处都能看见，通过照片回应热门帖子，声称资料里藏有有趣图片，紧接着总会导向那个专属平台

成人付费网站

或者某个受托的站点，她时而真实存在，时而并非本人，偶尔还是个男性，位于缅甸某个欺诈集中的区域，但这些情况现在已逐渐失去意义。

机器人、诈骗分子、品牌引流路径和低俗营销手段的结合，共同构建了所谓的“虚拟女性机器人经济”。这是一个虚拟的社交网络市场，其运行主要受到经济波动的影响。

这种模式的基础是一种交换规则，关注点是有限的，亲密联系能够转化为经济价值，只要交流频繁，网站一般不会进行干预。

当前，众多女性选择从事线上工作，与此同时，许多男性也愿意为她们提供的服务支付费用，这种现象日益普遍，值得关注。对于这些从业者而言，平台设定的指标和激烈的市场竞争带来了诸多变数，难以预测。部分人在努力适应这些挑战的过程中，可能会逐渐陷入一种不断恶化的状态，长期被“吸引注意力换取情感连接”的功利模式所束缚，最终导致其行为模式越来越缺乏人情味，甚至比机器人的反应还要程式化。

为了博取关注，部分制作者开始模仿机器的运作方式：自动回应信息，调整内容以迎合互动，或者大量复制营造亲近感的行为。当真人扮演虚拟角色，而虚拟角色又模仿真实女性时，扮演的行为和真实意图之间的界限必将慢慢模糊。

孤独、绝望和掠夺无处不在。

现在真正出自人类之手的作品，正逐渐受到算法主导的体系排挤。这些作品得到的关注度，远远比不上那些专为博取点击而制作的内容，以及机器生成的低劣作品。

那个迷人的自动人形，既是某种征兆，也彰显了社交平台怎样使审美完全服从于交流规则，以前，个人主页照片（不管是实在的还是人造的）都致力于营造极致的吸引力，一种经过想象提纯的、难以企及的漂亮。

当一般男性发现这个骗局，明白顶级模特一般不会主动联系他们，这种想象便不再成立。因此，平台进行了修改，提供了那些看起来更真实、情感上更“容易接近”的个人信息。

今天的靓丽女性刻意营造的是一种经过设计的友善姿态，她们颇具魅力却并非十全十美，这种作风意在让人感觉她们或许对你有所关注，这是一种调整过的表现，既带有真的人性化元素来确保真实感，又包含足够的人为痕迹以便于大量仿制。

她得表现得更加像常人才能活下来，然而行动上又得如同机器才能适应环境，多数情况都是按照社会工程学的思路来安排，目的是为了促成最多的交流，比如点赞、留言、点开、发私信。

曾经被视为非主流直播行业的OnlyFans，如今已转变为性工作者们的核心线上交易场所。2023年爱游体育app下载官网，这个运营七年的平台，通过订阅者收获了总共66.3亿美元的收入，税前盈利达到了6.58亿美元。它的成就已经传遍整个社交平台；以X（原推特）为例，这个平台现在实际上变成了OnlyFans创作者的宣传途径，成千上万的账号从事着引导用户的行为，促使他们付费订阅。

欺骗手段也在更新。2024年的一项调查称，成千上万的X账号借助人工智能制作了伪造的个人形象照片。不少视频制作者也采用人工智能技术制作了夸张表情的视频、拼凑合成的音频，或是层出不穷的自拍影像。发布的内容内容极有可能接受了点击率的对比分析。个人介绍的文字以促成转化为主要目标。私信往来被自动化处理，或者委托给人工智能扮演者。

这种体验对使用者来说，感觉像是网红、对话助手和依附性商业模式的怪异拼凑物。刚一转眼还在讨论公共事务，转瞬间就有程序向你兜售“虚拟伴侣服务”。

用户互动率的自由落体

内容在激增，互动却在蒸发。

各大主要渠道的整体参与度正快速降低，Facebook和X的最新帖子整体参与度仅达到0.15，Instagram的参与度较上一年减少了24个百分点，TikTok也显现出发展放缓的态势。

如今人们不再像往昔那样在社交平台上互动或交流了，他们只是不断浏览那些为了吸引眼球而大量制造的低劣信息，这些信息成本不高，质量也差，多数时候是人工智能生成的。

那些内容里，相当一部分属于不可靠信息：当前，美国成年人中仅有不到半数，觉得社交媒体上接触到的资讯还算可信，而在十世纪十年代中期，觉得信息基本可靠的成年人比例大约是三分之二。

年轻群体对信息的信任程度下降得最为显著，这并不令人意外；毕竟，他们是最早接触网络的一代，完全明白指尖划过之处所见所感未必源自人工之手。尽管如此，他们依然不断地点击浏览。

时间序列不再提供资讯或社交互动的途径，反而像是一种情绪控制工具，借助持续不断的新奇体验来缓解想要停止浏览的焦躁感。不断滑动屏幕已经成为一种环境性的疏离情形，介于半梦半醒和半强迫之间，更像是搔抓痒处，而非寻找某个具体目标。尽管人们清楚信息洪流是虚假的，却依然漠不关心。

平台缺少制止这种趋势的意愿。伪造账号制作费用不高，能够持续工作且带来丰厚回报，由于它们从不索取报酬或成立工会。当初为了推动个体间交流而构建的机制，现在正持续性地排除这类行为，因为“交流”的含义已经转换。

当下的交流涉及初始的受众专注度，包括时长、频次、滑动速率，这些因素造成的结果是，你正置身于一个持续有声音传入，却无人真正倾听的网络环境。

大解耦的时代

社交媒体的垂死挣扎，不会是轰然一声，而是人们对耸耸肩。

这些网络曾经承诺为整个网络生活打造一个整合平台：Facebook担当社交枢纽角色，Twitter扮演新闻传播渠道，YouTube化身视频广播机构爱游戏最新官网登录入口，Instagram作为影像存储空间，TikTok则成为注意力吸引装置。它们的发展势头迅猛，前景看似没有尽头。

但当前，这种模式正在分崩离析，用户正涌向更小、更慢、更私密的场所，例如群组、Discord服务器和分布式微博客，如同十亿处小型园林。

自埃隆·马斯克掌管之后，X平台至少损失了十分之一的全球用户数量。Meta在2023年高调推出的Threads，其日访问活跃量在一个月内急剧下滑，从七月份上线时的将近五千万安卓活跃用户，跌至次年八月时仅剩一千万。Twitch在2024年12月实现了四年半以来月度观看时长的最低纪录，具体时长为15.8亿小时，该数据比2020至2023年12月期间的月均观看时长减少了11%。

“内容在激增，互动却在蒸发”

一些用户数量依然庞大的公司，其扩张速度已不复当初的迅猛势头，许多应用已经彻底消失（例如Vine、Google+、Yik Yak），有的则丧失了核心功能，变得毫无生气（比如Tumblr、Ello），还有的经历过短暂复兴后再度衰落（诸如MySpace、Bebo）。除去个别情况特殊，比如Reddit和BlueSky，后者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整体发展已经陷入停滞。

社交平台用户数量持续增加，不过已经不再是急剧攀升的态势了。到2025年春季，全球大约有53亿人使用这些服务，这个数字相当于世界总人口的百分之六十五左右。然而，每年新增用户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目前只有百分之四到百分之五，远远低于二零一零年代初期百分之几十的迅猛扩张时期。

现在流行的是人们主动参与的微型群体，例如Patreon上的社群和Substack的通讯；在这些群体里，内容制作者注重内涵而非数量，重视用户粘性而非快速扩散。拥有万名忠实读者的作家，收入可能超过百万粉丝的网红，同时也能保持更稳定的心态。

当然，旧模式依然存在，Substack上充斥着大量分享个人感悟的品牌，Discord群组里有冒充领导者身份的网络名人，Patreon的介绍承诺会提供特别资讯，但这些资讯多数只是重复利用的。

即便如此，情形也已有所转变。那些地方不再是开放的平台，而是变成了俱乐部——具有界限、需要主动参与才能进入的场所，在那些地方，人们会认识你。而且它们一般设有付费门槛，或者至少有严密的管理，这至少能够阻止机器人的闯入。

这里售卖的与其说是商品，不如说是种情感联结。即便商业逻辑类似，氛围却相异——更局促、更从容、更重交流。那些场所里，制作者不热衷于引爆流行，他们着力构建信赖。

大型平台也察觉到局势有了变化。Instagram开始着重推广私信功能。X正在宣传针对付费用户的专属圈子。TikTok也在尝试建立私密性的社群。

这些变化的背后，是默认了一个现实：由机器人与合成废物充斥的连续不断的信息瀑布，正触及人类的承受界限。许多人似乎对低劣信息毫不在意，不过当越来越多的人追求真相时，平台不得不进行修正。

从吸引注意到精疲力竭

社交网络平台以专注力为根基，它不仅许诺吸引你的专注力，还让你有机会去吸引他人的专注力，二十年后，这种机制发生了转变，用筋疲力尽取代了沟通。

“多巴胺戒断”与“数字安息日”已广为人知。依据美国精神病学协会的一项调查，2024年，美国许多18至34岁的年轻人，因为心理方面的考虑，有意识地选择暂时脱离社交媒体。

但是，人们在这些网络空间停留的时间还是相当多；他们不断滑动屏幕并非源于愉悦，而是由于不清楚怎样停下来。现在，一些自主打造影响力的网络名人倡导每周设定“无电子设备日”（这确实有些矛盾）。当下追求潮流的象征不再是松垮的针织帽子，而是一台过时的诺基亚基础款手机。

部分内容制作者开始离开,他们与不知疲倦的虚拟表演者较量,发觉这种曝光度角逐既让人心力交瘁,又十分离奇,既然人工智能能够制作出更出色的自画像,又何必发布自己的呢,既然GPT能迅速地构建一段思路,又何须费神构思呢

这个时代社交平台将走向终结，并非源于信息匮乏，而是因为关注度市场逼近了它的边界条件，我们已无暇顾及更多事物。眼前充斥着无数值得浏览、研读、互动的对象，仿佛一场永无休止的感官刺激派对。然而，新鲜感早已沦落为杂音。

每一次翻动都引出更多，而每一次添补都冲淡了分量。我们确实深陷其中。在这种充斥状态下，即便是最荒诞或最挑拨的言论，也难以引发持续半秒的关注。

情绪会枯竭，嘲讽会变得冷漠，流行效应会反噬源头。信息洪流不再带来新鲜感，反而让人变得迟钝。在这种迟钝里，某种价值正在无声瓦解，社交平台不再像是真实的场景，而仅仅是一个可以轻易跳过的幻象。

人们自主选择使用TikTok，自愿浏览信息流中的引导性内容。平台推荐的资讯，本质上像块变形的玻璃，折射出并加剧了我们不良的欲望。

对于青少年群体来说，频繁浏览社交平台的现象或许会演变成一种难以自控的状态，这种状态借助难以预料的愉悦感来刺激他们尚未成熟的大脑，从而让他们持续停留在电子设备前。

社交网站还运用了一种比强迫更得体的操纵：它们让置身事外变成自我隔绝，一种只有那些甘愿承受其后果的人才能拥有的特权。

当人工智能能够创作出更加吸引人的个人形象时，人们又何必坚持展示自己的真实样貌呢？当大型语言模型能够迅速提供创意点子时，人们又为何还要亲自绞尽脑汁地思考呢？

我们当下的真实生活正被虚拟空间深刻地改变：试想一下，一个劳动者没有使用或注销领英账户，他将自己隔绝在越来越依赖网络的工作圈之外；又或者，一个微型公司老板舍弃了Instagram，只能任由客户转向那些经营着社交平台的对手。

不接触抖音的年轻人或许会发觉，难以领会同辈群体中的流行语、网络迷因和隐秘圈子文化，这些元素正飞快地塑造着他们的交流方式。

这些平台不仅攫取了关注，它们还侵占了流转社会、经济与文化资源的公共地带。然而，这种垄断必然激起反弹，当倦怠情绪扩散开来，新的可能性便逐渐浮现。

有意的架构

大型社交网络的新形态，如前所述，并非以一个统一平台的面貌呈现，而是分散为众多独立空间，诸如各种私密圈子、小型讨论区、加密交流室以及分布式公共广场，也就是所谓的“微型社区”。

可能，当前广受欢迎的社交网络服务会探索吸引公众注意力的新途径，或许它们将逐渐失去价值，如同荒废的商厦或一个衰落的虚拟世界般继续存在，被自动化程序和往昔人群的声响不断包围。

有时会受惯性或往昔影响再度穿行其中，或者于断壁残垣间混入众人低语，然而社交平台自身逐渐瓦解，前景指向一个更宁谧、更零散、更富人情味的网络，一个不再包罗万象、无处不至的场域。

这是件好事。

公共讨论区和私密社群是沟通延续的场所。这些场域的界定主要源于共识，而非数量。人们不再为虚拟观众而表现，而是向信任的人倾诉。

类似于Signal的即时通讯软件，正逐渐转变为数字社交环境的核心支撑，这并非源于它们许诺“发掘”，而是因为它们“不作承诺”。在这些场域中，每条信息往往蕴含更深层次的价值，关键在于它多针对特定对象，而非向大众发送。

社交平台运作的核心在于降低互动成本，不断向用户推送海量信息，以此满足其即时需求，或者至少营造出这种需求的假象。

想要摆脱这种令人窒息的负担，必须从“深思熟虑的阻力”中寻找出路，这种阻力指的是在数字交流里设置暂停和思考环节的设计思路，或者是那些能够为“目的性”提供容身之地的平台和运算规则。

这并非要使平台变得过分复杂，而是要分清有益的限制和剥削性的限制。以Are.na为例，它是一个2014年成立的非营利、无广告的创意平台，专门用来汇集和关联思路。这个平台给人的感觉类似于反Pinterest：它没有算法推荐的内容流或互动数据，也没有让人沉迷的热门标签，更没有无休止的滚动浏览。

从社交平台的角度衡量，其进展迟缓得如同冰河移动。观点的关联需要人为构建，所以显得格外审慎——既无机器推荐，也无信息排序。

为了确保用户有明确的参与意愿，而不是随意打发时间，X平台可以设置发布回复前的90秒缓冲期，这样做并非要限制用户的参与，而是为了防止冲动式的信息泛滥和互动圈养现象的发生，Instagram可以在用户准备上传内容时，告知他们已经浏览了多久的动态。

Facebook能够披露其数据中心的环境代价，告诫人们网络活动会产生实体影响，每一次页面更新都意味着某种付出。这种特意加入的细微阻碍和刻意设置的中断——正是当前用户体验（UX）专家着力改进的对象，这恰恰是我们打破盲目接受模式、重建数字交流目标性的关键所在。

我们能够构想一个数字化的明天，在那个时代，认同感不再依据关注者数量或参与程度来评估，而是取决于相互间的信赖培养和交流深度。

我们能够构想一个数字化的前景，在这个前景里，社群依据共同爱好和彼此照拂而凝聚，而不是由算法主导。那些作为公共广场的大型算法平台，不可能彻底孤立，但也许能够与众多半开放的交流空间同时存在。

这些会客厅之中，个人有权挑选交往对象，也有权制定行为准则；此类场所更注重过程的延续性，而非地域的广阔度，更强调思路的连贯性，而非杂乱无章。

人们来到这里并非为了出名，而是期望在特定场景下被关注。所有这些行为都不是为了摆脱社交网络，而是意图重新管理它的范围、步调和目标。